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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石人的心

玩石人的心:看見玫瑰石藝術博物館
文/顏訥
玩石頭的人都有賭徒的心。
拍賣場上,石頭是成堆成堆的賣。有許多是原住民從山上一路背下來,走遠遠的路,冒長長的險,散的他可不賣。
一開始會想: 
為什麼滿溪的石頭偏偏是這顆?
怎麼確定切開後它是萬中選一的好石頭?
後來就不會再想了,總之天涯海角地翻天覆地採石人都能說出一番道理。可說到底,就像有人轉角遇到愛,有人巷口踏到塞,一切都是機率問題。
真相嘛,沒有人有線索,切開那一刻才揭曉。花蓮玫瑰石藝術館解說大哥聳聳肩,他是經驗老道的玩石人,說的是千山萬水都看透的老偵探行話。
十顆石頭裡面往往只有一顆能用。解說大哥細細撫著館內最大顆的瑪瑙質玫瑰石,它比人還高,退開些,遠遠看,你就能看出竄動的巨龍,滿石身飛舞。
這麼大顆石頭,這麼美,遠看近看都有對自身不同的描述,會是幾顆石頭中的那一顆呢?話還來不及問出口,大哥就唰地移步到南瓜色的金瓜石旁,黃澄澄的石頭磨到潤潤發亮。不遠處是辣椒色的雞血石,辣妹子辣,才想著唾沫就分泌了。大哥拍拍另一塊翠綠的豐田玉,熱切都寫在臉上:「你們看,是不是形似橫著走的中央山脈呢?」我點點頭,不敢告訴他,其實看起來也像一塊不可多得的巨型菜頭啊。
那是石頭藝術對觀看者的寬容,怎麼看都對,怎麼看都很有味。不僅可以去觸摸,去感受,還是免費的心理測驗,替你說出此刻的快樂或煩憂。辣椒炒南瓜,或是一鍋清美的菜頭湯,與石頭一樣,都是花蓮土地最豐美的給予。整館望去看出一片後山農特產的我,可能,真的想家了。
賭徒都有堅強的心。
創館人曾泰源,是在花蓮執業多年的檢察官、律師,妻子陳麗雲,是守住在地人健康的小兒科醫師。初識時,兩人就賭過一回,一起打擊人口販子,替許多被迫從事性工作的少女重寫人生。結婚以後,後山環保、兒童人權、社區營造,夫妻把休閒生活也賭進去了,這幾年還常常駛著一貨櫃的書到偏鄉部落,讓孩子有書可讀。他們都有採石人的意志,天涯海角翻天覆地,也要把一整個世界帶去。 
玫瑰石藝術館便是曾泰源律師賭了好幾年的收藏,免費參觀,盡可能地招攬各地旅人,大概也是想把整個花蓮帶往世界吧。只有在立霧溪、木瓜溪、三棧溪才能拾到的玫瑰石,每條溪都養出不同色澤與紋理,這樣美的花蓮敘事,多想讓人看見。
放在館內的,都是玫瑰石收藏的成功故事。不過,走到展館底端,牆上還懸掛一排錶在框裡的畫。解說大哥說,那不是畫,是壞石頭迸出新滋味。作一個玩石人,失敗也要學著不絕望,石頭磨開若不好看,那就再切成好幾片,也許終於能找到一個切面,看久了,還能再說出一點故事來。
站在一幅紋理酷似男女相對的石板前,解說大哥仍在熱熱敘說。你們看,多親愛,多甜蜜。
我想,這不是轉角遇到愛的賭注,是為了愛的不捨,調整,與奮鬥。